成为一株花

生活日記,不完全悲觀的悲觀主義者

【北海】

第一日

外面是漆黑一片的。不记得几时,火车上熄了灯,暖光的夜灯贴合着火车车间的侧面亮着,很少有行人走过,火车的声音并不是轰隆隆的,这更像是被大型空调发电的声音环绕着,感觉住在一个机器里面很是奇妙。

若是坐起来仔细看,借着外面村落星零的灯光可以看见连绵起伏的山峦。世界好安静,驶进长长的隧道里,我难以想象头顶会是巨大沉重的高山,那么长的隧道,久久的没有尽头,仿佛在巨大山的内部穿横,如同血管运输血液。

在去云南的时候,我开始相信山是有灵的。那些山在雾中若隐若现,说是雾气,更似仙气,薄雾的白色腾空环绕纠缠,随着风和光,创造出一场无与伦比的布景,山间的翠绿是浓郁的,染上清晨深蓝色天空的冷色,空气清新冰冷,吸进去沁人心肺。没有人生活的气息,那远山里就像住着神灵,穿着同雾一般白色的衣裙轻盈的穿梭于山间,他们吸食露水,养活生灵,远远的眺望人类,包容人类。

这些不是真的,但是如果不是真的,用什么解释大自然的神奇呢。至今最高的楼也没有大自然最高的山高;至今最前进的资源也没有大自然给予我们得多;至今最恐怖的武器也没有大自然的威力大,那么我们有什么理由去践踏大自然呢?又拿什么勇气和底气来挑战大自然?

云南被挖坏的山体太多了,我记得我坐大巴沿道路望去,那些漂亮的山被挖土机挖得七零八落露出丑陋的黄土,那些黄土随着挖烂的缺口流下就像截肢一般血流不止,而那些挖掘机还在毫不留情的继续挖掘。

树木倒塌,动物狂奔,飞鸟惊起,山灵死亡。

为了那些市场上随意贩卖的翡翠,黄玉,为了道路平整快速,为了建造更多的房子,工厂,说到底,为了一张张腥红的钞票,为了铜钱味带来的权力和地位。我们,破坏。

现在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车渐渐放慢速度,周围的房子没有一扇窗亮灯,只有路灯,孤零零的排列着,照亮同样孤零零空荡荡的马路。可能是因为之前看侏罗纪世界的影响还在,包括经过那长长的隧道,最终让我勾起了云南那段遥远的记忆。

我不知道北海是否也有那么多山。

车箱之前讲话的几个男人也没有了声响,安静的只听见头顶陌生男人均匀的鼾声。小时候常常听着父亲的鼾声睡觉,如今对这声音却很陌生了,记得有趣的是,有一回被父亲半夜的鼾声吵醒,如何也再无法睡着,我跑出去敲他们房间的门,母亲催促我去奶奶房间睡,但去奶奶房间我仍被那阴魂不散的鼾声吵到无法入眠,最后我赌气跑到客厅在沙发上躺了很久,还是夏天,蚊子嗡嗡的响个不停,只是一会功夫我把几个蚊子喂的饱饱的,又气又委屈,一边哭一边狠狠的擦眼泪,最后,也不记得过了有多久,累到撑不住自然睡昏了。次日醒来,因为这件事同父亲大吵大闹一顿,结果第二天晚上睡觉鼾声依旧,无可奈何只好闷在被子里捂住耳朵,久而久之渐渐也就习以为常,没有听见鼾声反而还睡不太安稳。

多小时候的事情呢,现在都记不清了,多久没有听见父亲的鼾声了呢,现在好像,也记不清了。

青春期恨得不行的男人现在却真心期盼他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这还是第一次去海边,说出来不知道在二十一世纪会不会丢脸。但我对海不那么稀奇吧,因为科技,到处我都可以看见海的样子,如果想听也轻易可以听见海的声音,小时候幻想要和爱人去海边,然后要沉到很深很深的地方尸骨无存。

我为海写过好多文章,沙砾细腻,浪花涛涛,海天一线,日光灼灼,但我从来没有真正的到达过,熟悉的每一个细节都是脑海里三维立体空间想象的建模。在高二的夏天,那个时候民谣在流行巅峰,《我是歌手》这档节目还受人追捧,学校广播里天天播的都是里面伤感抒情的情歌。

封闭式学校是不允许用手机的,我把《莉莉安》下在MP3里听个没完没了,那是为了写一篇关于海的短篇小说寻找灵感,关于海的歌,还有关于海的诗,我在自己的笔下把海写下来,只是连自己都认为毫无底气又毫无生机。

但此时此刻我就坐在要抵达海的火车上,一切的期待又被时间打磨得平静。火车缓慢的停靠又行驶,站台有零零碎碎几个人步履匆匆,我不着急见到海,但我知道如果脚踩在沙滩,我一定毫不犹豫的奔跑,即使因为不会游泳而害怕水,我也肯定会义无反顾的冲过去。

可以和Shawn一起来看我人生中的一次海,是何其有幸的事啊。长时间的相处让我们都渐渐平淡,对周围一切的感知变得迟钝又麻木,感动来得很慢,最近一次是我拿着新买的投影仪在天花板投放《哈尔的移动城堡》时,她突然从身后搂住我,我的脖子感受到了滚烫的液体。

“你怎么这么好啊。”她呢喃到,又蹭了蹭眼泪。

“因为喜欢你啊,笨蛋。”

可是我那么不温柔,那么不柔情,每次被周遭的事物弄得心烦意乱,就会对不小心撞枪口的Shawn生气,我不想面对的事物那么多,周转这讨厌的一切让人精疲力尽,想躲起来,想被人发现又不想暴露自己,想被人理解又不想被人同情,想被人拥抱又不想依赖成性。

我这么一个糟糕的人,哪有什么资格配得上她口中的好。

火车上,看完电影,我们选分床睡,五十厘米的床只够翻身,她为了安全保守,让我睡在对面是女生的下铺,自己却睡在了最顶上,和陌生男人对着。我担心她,她那么担小又敏感的人,会不会睡不好。

Shawn是我意想不到的深情,我自以为给了她一切,但又不经意在伤害她。多喜欢的人啊,可是每次这种觉悟都会在日复一日的繁杂中变得平凡,等唤醒了,就自愧内疚得不得了。没有她,我又怎可能独行这么远。

和她一起看海,和爱人一起看海。

我真是荣幸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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