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一株花

生活日記,不完全悲觀的悲觀主義者

【何以恩典】北海

我记得在北海的小教堂里 老街的巷子里面 青石板的路上 尖尖的塔下 我走进去 看见了川流不息的人来人往 他们虔诚的把双手合一 圣经在桌子上 是我熟悉的封面 祷告结束 他们唱了最后一首歌 那是我只有在幼年才听奶奶哼唱过的歌

那个时候没有高高大大尖尖角的漂亮教堂 在破旧的房子里 下雨天会漏雨进来的房屋里 那些奶奶们 把瓶子和小木桶耐心的摆好 我好喜欢去玩那些漏进来的水珠 手指伸出去 不厌其烦的看它们在指尖爆裂 而往往玩不了几回 就会被奶奶扯回手去

她们把柔软的垫子放在地上跪上去 那个时候的天好寂静 任何嘈杂的机器都没有 我只听到她们一个个说着祷词  神情认真诚恳 有光落下来的时候 我无比的相信那些祷词都会实现 从瓦片上落下的雨 砸到窗户栏杆的声音很清脆 窗外面是黄土和山 植物被打湿后翠绿得更加厉害 奶奶教会我说 阿门 我不懂什么意思但依旧跟着她们说 阿门

后来来的人渐渐多了 不仅仅有老人 也有少部分年轻人 残疾人 大家都是抱着虔诚的心把祷词说出来 在那里我可以听见好多人的愿望和担忧 婚姻 身体 家庭 工作 那时候年纪小 迷迷糊糊听来听去觉得大家想要的都一样 无趣得很 因为从来没有人祷告说 想要一张去世界之窗的门票 或者新的玩具车 可是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一句话 幸福都是相同的 不幸却有千千万万种 直到我也会为了这些事困扰的时候 我才明白 世人比比皆是如此 活着就难逃如此

没有人能只为自己活 我们的羁绊和欲望都那么深 早已入木三分 无药可救

到了中午 她们会自己做饭 各家各户带一些简单的食物就餐  柴火烧起 火炉架在房间里取暖 几个人围成圈坐好 菜都是素食 往往是豆腐青菜馒头 我喜欢在炉火旁绕来绕去 不厌其烦的看烧火 噼里啪啦的 可以看到把自己脸烧红 眼睛啪啦怕啦掉眼泪 我那个时候在想什么呢 大概皆是关于未来的东西 隔着眼泪看到的山和人都恍恍惚惚的 朦朦胧胧 世界连同自己可以烟消云散

童年我觉得做礼拜是很无趣的事 每次牧师讲话我总是百般无聊的坐在后排的木椅上写写画画

尽管如此我还是愿意跟随奶奶做礼拜

因为离开家的那一天 我不用听到父母的争吵 不用看见可怕暴力的画面

在教堂里虚度的日子 都好像平静的没有时间概念

记忆里的日子连绵不断的下雨  湿漉漉的空气和水一样冰凉 呼吸就变得和游泳一般欢快自由

破败的小教堂里 会发红姜泡的温水 曾经我以为水里晕开的红色是泡茶人的鲜血 所以总是不让奶奶喝姜温水 怕奶奶会因为喝了这种水身体不好 我不喜欢姜的味道 我一度以为 那是血的味 现在想想 真是讽刺 两者一个去腥一个腥 相差甚远

大致是从小和老人呆得比较久 我没有怎么接触同龄孩子的童年 游乐场亦或是洋娃娃

直到现在我仍旧觉得我和同年人格格不入 在十二岁那一年 我从商店里买了一个十字架回家 银质的 很漂亮  我偷偷的把它挂在脖子上 那个时候我每天晚上对着项链祈祷 希望上帝可以让我的人生变得幸福一点 可是我期盼了好久 人生一点也没有幸福起来 每一天都一样的糟糕透顶 一样的想自杀 我突然开始觉得奶奶说的都是假话 这个世界是没有神的 如果有神 那么一定连神都不愿意眷顾我这个废物

信仰是非常重要的 但是即使罪孽得到了神的原谅 世人也不会原谅我 我无法轻易的原谅自己

我的噩梦比别人长久 它困扰了我整个童年 每天关上灯 闭上眼睛我都认真的祈祷晚上不要做噩梦 当到小学毕业 我离噩梦突然远了 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梦见妖魔鬼怪或者黑暗 三年后读高中 噩梦归来 变得比以前更加强大 更加激烈的袭击着我的每一个夜晚

那是苦不堪言的一段日子 连续两年的冬天 我痛恨自己没有居住在赤道 这里的冬天黑夜漫长得像要一辈子 白天痛苦 晚上恐惧 我频繁梦见各种血腥恐怖的画面 包括自己死亡 看见别人死亡  为了不做梦 我强迫自己不闭眼 于是等待天亮的每分每秒都是失眠的煎熬 之后 我向奶奶要来一本圣经 把书压在枕头下面给自己点心理安慰

因为 曾经幼年的时候 每次做噩梦我都会去找奶奶 敲开她的房门 爬上她充满中药味的床 和她挤着一个被窝睡

奶奶床上的枕头像宝藏的盖子 掀开后下面零零散散的压着各式各样的东西 零钱 糖 电话簿 圣经 老花眼镜 她会坐起来起来 打开床头灯 戴上眼镜 翻开书 开始慢慢悠悠的唱赞美诗哄我睡觉 有时她也会为我不做噩梦拉着我跪着慎重其事的祷告 小时候我不信仰上帝 但是我信仰奶奶 我相信只要奶奶祷告了 我就不会做噩梦了

可后来我学了马克思 学了宇宙大爆炸 学了牛顿 学了所谓的历史 当有一天我知道奶奶不是万能的 知道这些都统称为宗教是唯心主义的表现 我也开始了单枪匹马的 在没有神也没有灵的世界闯闯荡荡

那首曲子 时隔十年重新在北海教堂听到 当天是节日 教堂里灯火辉煌 大概有百来余人在场 连过道都被挤得水泄不通 最后一曲所有人站起来跟着钢琴的伴奏开始大合唱 一瞬间歌声洪亮得穿透天花板 人影重重 光影斑驳 一瞬间我恍惚如世 像回到了那个躲在奶奶被窝里听她唱歌的年纪 眼睛快要落下泪来

“何等恩典 你以尊贵荣耀为我冠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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